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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迟开而早谢的命运

 

冯友兰的女儿宗璞和资中筠老师是同校师姐妹,两人多年后重逢时,回忆交往往事,后来,宗璞在《人民日报》发表纪念小弟冯钟越的文章中有迟开而早谢的一代人之语,资老师在美国读到,大哭一场。

 

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文章带读者回忆青春岁月,一般都追溯到八九十年代。那是改革开放后狂飙突进的时期,束缚人创造力的规则开始松动、破除,喷薄的精力和创造力都以各种石破天惊的形式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释放出来。英雄不问出处,这些文章所做的正是呈现那些出处

 

偶尔读读这类文章,让人有点原来如此,有时也会还能这样,或者一拍大腿!据说朱元璋当了皇帝,有落魄一起做和尚时的朋友找上门来叙旧,没过多久却落得个掉脑袋的下场: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呀。听事,都掺点猎奇之心,想看看当下光鲜亮丽的面具下面是不是同样不堪。然而,看过笑过甚至心里鄙夷过,终究要意识到,别人的成功不能复制。

 

往八辈祖宗上查,就很有意思了,读名人传记,如果最终得不出/他也是一个凡人的结论,那么传主恐怕是开了美颜的,也就是咱们文化里为尊者讳的恶习。就像偏食会造成营养不良,如果只能读到伟光正的信息,那么只能落得个indoctrinated(就是洗脑的意思吧)的结果。岔开说一句,谣言、野史的产生除了视角不同,还有就是客观上对信息的紧迫需求与不能提供这些信息之间存在不平衡,这是媒介研究学者Jeremy Tunstall1971年提出的开创性的洞见。用大白话来解释,我们想知道金大帅是不是人,而不是天子或者神明,而你非要把他塑造成一万年出一个的最高领袖,那么就不要怪人们编出什么金大帅一辈子不用上厕所这样的奇谈怪论了。

 

人们都渴望知道成功人士的过去,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人,而不是天之骄子,或者什么外星人,但成功人士也像普通人一样爱慕虚荣,即使最能坦诚面对过去的人,也会有无意中漏掉隐去关键事件的隐秘动机,比如靠亲戚朋友关系以不正当不道德方式赚到第一桶金,靠家庭背景获得特权和通道,靠与魔鬼做交易开发表面惠及用户实则盗取用户信息并以之危害用户的产品,这样的故事在我开头提到的文章中不胜枚举,目的是想告诉我们,原来我们眼中的英雄,竟然像斩蛇的刘邦一样,是个流氓,而我们眼中的商业天才靠的竟不是过人的商业直觉,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能为我们所效仿的连他们本人现在都不愿提起的什么道德污迹。

 

对娱乐业的观察表明,人们喜欢看落魄英雄的故事,丑小鸭变凤凰的故事,本质上是我们都希望在别人身上看到实现自己愿望的可能,尽管现实中,兰博扛不住一顿恶揍或者两颗子弹,灰姑娘那双落下的水晶鞋午夜十二点也该变回原形,贫民窟可能会有人中彩票成为百万富翁,但可能有同样不知感恩的邻居一脚踹开他的门吧。

 

在这个不完美的现实世界里,我们都有点苦闷,有点不甘心,幻想拥有直面惨淡人生的英雄主义。或许我们都不必急,毕竟,没有哪本传记的主人公在前十页知道再过几十几百页,会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而到结尾,她/他会给我们阅读那本传记的原因:她/他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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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杰

马俊杰

24篇文章 3年前更新

昂科国际事务研究中心CEO,朝圣山学社成员,法国高等欧洲研究国际中心(CIFE)副研究员。天则经济研究所项目研究员,希腊《文明对话》专栏作者。对气候变化政策、国际关系和制度变迁感兴趣的专业英语翻译。握着入场券,在人生的游乐场里乐此不疲的旅行者。 过往经历:在伊斯坦布读过书,在尼斯上过学,在柏林听过课,在布鲁塞尔做过实习,在慕尼黑建过电厂,在万湖划过船,在红海潜过水,在马尔马拉海看过落日,在特洛伊吃过Kebab,在阿姆斯特丹骑过自行车,在斯德哥尔摩开过摩托艇,在梵蒂冈写过信,在摩纳哥吹过风,在巴黎开过会,在开罗爬过山,在白宫外跑过步,在故宫里排过队。提到的地方都不是重点,没说到的才有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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