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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2015年5月,第一次来到埃及。此前从未预想过竟会有这般机会,到法老们生活过的土地上,像他们那样在尼罗河上泛舟,在Edfu神庙外看落日,在亚历山大眺望地中海对面的世界。兴之所至,写下三篇短文,与我的朋友们分享见闻,也分享蓝海、骄阳、黄沙和几千年时光的余响。

 

在苏伊士运河的所在的西奈半岛西南部,从开罗搭乘世界最危险航空公司之一的埃及航空航班,只要四十五分钟,就能跨越苏伊士湾,降落在山麓延伸向红海的沙姆沙伊赫。还来不及从急升骤降的航空经历中缓过劲儿来,我已经深深地诧异于沙漠的昏黄围绕着的沙姆沙伊赫机场。新机场小得像北京某个长途客运站,在五月的烈日下,一切都让人顿生烦躁。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当地的埃及司机,名字叫穆罕默德,典型的阿拉伯名。乘车从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建不久的柏油马路上疾驰,两边除了黄沙就是红色的山,火焰山大概不过如此色彩。听说我们要去一家红海边的度假酒店,穆罕默德十分兴奋,你知道那里有好多俄罗斯游客。然后就是我听到好多次的对俄罗斯女游客的遐想:金发、蜂腰、长腿、翘臀、姣好的面容,和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经过一千零一夜主题公园,我们就来到了度假村,穆罕默德一下子活泛起来:这个四十多岁的埃及男人,灵活的眼睛不断地搜索着视野之内所有年轻的身体。在这个满大街长纱长袍希杰布的国家,被压抑的欲望犹如七、八十年代的中国,一旦有一个开放的窗口城市,猎奇就成了常态。

沙姆沙伊赫是一座在黄沙中建立起来的城市,以旅游业为主,度假村、酒店和餐饮点随处可见,烂尾工程也不少,沿着蜿蜒的红海岸排列开来。红海边新建的很多基础设施有的还没有完工,新翻起的褐色土石和弥漫在干燥空气中的沥青味道,展示了这座幸存于连年政治争斗的城市的新生命。很少有人知道这座新兴的红海旅游天堂曾差点被埃及政府开发成矿区,也没有多少人关心这座吸引了大批俄罗斯、意大利和英国游客的旅游城市只有短短33年发展史。

20世纪50年代,与苏联交好的埃及接纳了大量地质专家,而苏联间谍也在西奈半岛频繁活动。直到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打响,埃及丧失了西奈半岛的控制,这批最早踏足沙姆沙伊赫、致力于寻找锰矿的俄罗斯游客才渐渐远去。到今天,这座七万多人口的小城又充满了来自俄罗斯的老朋友们

晒了两天红海的太阳,浮潜看过了珊瑚礁,也一个不小心喝过了咸涩的红海水,我和度假村的俄罗斯美女们没有艳遇,亦无约期。晚上来到沙姆沙伊赫的老城区,在照明不好的旧市场中游走,穆罕默德跟我们约好两个小时后在大门口见面。我问他不进去看看么,他说将近晚上九点,该吃晚饭了;再者说,路边的小餐馆是欣赏逛街美女们最好的地点。我们走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艳绿色超短裙的曼妙女子,在一个壮汉的陪伴下驻足于露天吧台前;街对面的露天座位上,吞云吐雾的埃及大叔们将热烈目光聚集成的探照灯肆无忌惮地聚焦过来。

各色的商铺充斥着这个大门曾经烧毁又重建的市场。世界上最勤奋和吃苦耐劳的阿拉伯商人们继承了他们祖先的谋生本能和卓越的语言天分,在一条胡同深处的香水铺子里,自称来自俄罗斯的大胡子老板挽起长衫的袖子,起身请我们好好参观他的店铺。他还殷勤地向他的中国客人介绍各种气味奇异的液体所具有的神奇功效:有的助情,有的镇静,有的治疗疼痛,有的适合送给你不喜欢的人。我问起他的生意,他很坦然地说时好时坏,以前的好年景让人追忆,政治波动后渐渐恢复的经济也让他对未来有一些期待,但一切还不明朗,他只盼着游客越来越多,这样赚钱的机会也多一些。

埃及需要旅游业。

是,游客们也喜欢埃及,如果一切都不断变好的话。

毫无疑问,旅游业是埃及的支柱产业,只消留意一下大众传媒中常见的金字塔形象就可见一斑。在2010年,埃及还没有走向令人绝望的混乱时,12%的就业产生于旅游业,游客人数达到1470万人次,带来的直接经济收益达125亿美元,为埃及贡献了11%GDP14.4%的外汇收入。穆兄会倒台后,埃及军方接管了政府,随着秩序的逐渐恢复,2014年,埃及旅游收入达到75亿美元。去年,在埃及接待的一千万游客中,有超过三分之一来自俄罗斯,而沙姆沙伊赫更是他们最热衷的旅游目的地之一。在沙姆沙伊赫接待的游客中,俄罗斯人占到了60%以上。

我们没有细细探访每一家充斥中国制造的工艺品和旅游纪念品的商铺,唯一驻足良久的象牙工艺品店也没能从我们身上赚走一分钱。从小商贩热切的眼神和殷勤的招徕中,我能看出他们对中国游客的期待:这个自2011年就已经从俄罗斯游客手中接过全球第一大旅游群体的国家,必定会给埃及旅游业带来恢复和发展的机会。遗憾的是,就在一周前,一架从沙姆沙伊赫起飞的俄罗斯客机坠毁在西奈半岛,机上全部224名乘客悉数罹难,其中221名为俄罗斯游客。虽然不太平的西奈半岛北部使得沙姆沙伊赫成了埃及政府最热衷宣传的旅游胜地,这样的恶性事故让旅游业承受了极大的不确定性。不同于去年沙姆沙伊赫爆炸案后游客人数骤降28%,这起空难可能给旅游业造成的创伤一时间还难以估计。随大流的游客向来是敏感的群体,毫不相干的消息都有可能让他们退掉订好的机票和酒店。

离开沙姆沙伊赫的时候,我在候机厅翻看近几天拍的照片,其中一张是蔚蓝的红海与天空融为一体,阳光明媚照亮金色的沙滩,一个窈窕的俄罗斯少女一手放在腰际,一手拭去额头的汗珠,不远处她的女伴正端着剔透的玻璃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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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杰

马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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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科国际事务研究中心CEO,朝圣山学社成员,法国高等欧洲研究国际中心(CIFE)副研究员。天则经济研究所项目研究员,希腊《文明对话》专栏作者。对气候变化政策、国际关系和制度变迁感兴趣的专业英语翻译。握着入场券,在人生的游乐场里乐此不疲的旅行者。 过往经历:在伊斯坦布读过书,在尼斯上过学,在柏林听过课,在布鲁塞尔做过实习,在慕尼黑建过电厂,在万湖划过船,在红海潜过水,在马尔马拉海看过落日,在特洛伊吃过Kebab,在阿姆斯特丹骑过自行车,在斯德哥尔摩开过摩托艇,在梵蒂冈写过信,在摩纳哥吹过风,在巴黎开过会,在开罗爬过山,在白宫外跑过步,在故宫里排过队。提到的地方都不是重点,没说到的才有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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